作者:杨昕 “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作为根植于传统文化的历史传奇剧,《鹤唳华亭》的开场是漫天飞雪里的呼啸风声,是古典弦乐的迂回悠长,亦是屏息凝神间的剑拔弩张。正如剧名营造的深沉意境,该剧以大宋百年传统文化底蕴为笔,格调更显静谧厚重。 礼仪之立:宋代美学的匠心雕琢 一种沉稳优美的历史质感,贯穿于《鹤唳华亭》之中。追根溯源,这种质感的提升离不开对文化的深耕与雕琢。故事以宋代风貌为参照,构建出了以往影视剧中并不多得的宋朝美学风范——它区别于唐代的华美繁复、明清的清冷浪漫,一种独有的素净典雅缓缓流露;而贯穿始终的礼仪之美,更使这种气质达到极致,故事厚重,基调沉稳。 具体而言,其美在仁义重礼的君子气节。太傅卢世瑜在学生误入歧途之时用“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相匡导;萧定权遭遇绝境之时仍能“君子死而冠不免”,从容不迫地整理仪容。在面对危机和挑战时,《鹤唳华亭》中的人物们恪守堂堂正正的的君子品格,描绘出一种不与污浊合流的理想化精神美感。 美在千回百转的古风雅乐。典雅纯正的传统宫廷音乐,复刻了宋代的人文风貌,画卷的展开和节奏的张弛蕴于音乐的起伏,感官触动间,仿佛让观众穿越回悠远的历史长河。 美在精湛巧妙的点茶技法。剧中多次描摹的点茶场面,还原出“指绕腕旋,上下透彻,如酵蘖之起面,疏星皎月,灿然而生”的宋代茶艺。其中用茶筅击茶汤,使之起汤花的动作——“运筅”或“击拂”,这一点茶的重要手法贯穿全剧始终,也成为萧定权与父亲之间情感起伏的重要线索。 美在萧散逸气的行笔书法。宋代美学在书法上建立起一种“柔文化”,《鹤唳华亭》中萧定权的独家秘技——“金错刀”就是对宋徽宗瘦金体的完美化用。更重要的是,“金错刀”不仅成为推动剧情的重要元素,也使萧定权小怯大勇的性格得以艺术化体现。 无论是君子之美、雅乐之美、点茶之美还是书法之美,《鹤唳华亭》将传统文化之美融于情节之中,观众的代入感和古朴的意境美油然而生。 经由台词、服饰的细节雕琢,一颦一笑的动作考究下,建筑、辞赋、器物、礼仪、规制之美相融汇,呈现出宋朝的独特风貌。这部剧既增进了观众对于古代音乐、茶艺、书法、儒家思想等多文化内涵的了解,也为人物的性格形成和剧情走向的迂回反转,注入了扎实的戏剧化动因。 人物之立:细腻深沉的秉性勾画 不以奇观化场景和浮于表面的激烈戏剧冲突夺人眼球,反而在沉静的节奏中勾勒出深度的内心纠葛。《鹤唳华亭》的人物定调,于景,在人。 大雪纷飞的诗意场景,庄重沉郁的宫廷建筑,冷调的画面衬托出人物复杂深沉的内心形态。言语辞赋中,带有哲学意味的思考得以吐露,几分哀伤贯穿始终。开篇不用解说词加以阐释,而以景烘托,以神聚焦,谈吐动作和细节神态间,寥寥数笔,人物基本的性格、秉性便得以突显。 当故事不断推进,主人公的怯弱莽撞与远瞻大局交相辉映,同一场戏的不同节点甚至设置了多次转折,层层递进,人物形象也逐渐丰满。 随之递进的,是多线故事逻辑下人物的情感层次。少年丧母丧妹的皇太子萧定权对父亲既敬爱又畏惧,既期望获得肯定,又害怕面对希望落空时的窘境。剧中的父子关系有误解猜疑的阻隔,也有消融坚冰的温情;而陆文昔与的太子偶遇相知,则刻画了两个小怯而大勇的人为了社稷安宁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使命感,以及逆风执炬、相持相伴的动人爱情。 人物关系循序渐进的变化,自然地穿插在故事进程之中,借由动作、神情的顿挫,表现丰富的内心情感。 文化之立:哲学美学兼备的历史故事 以文化执笔,《鹤唳华亭》不仅有历史传奇,更在整体的叙事把控上兼具传统的哲学和美学意味。剧中的叙事节奏,隐匿于富有意境的画面语言和诗化配乐之中,却带来了环环相扣的故事密度。 在画面呈现上,《鹤唳华亭》既有大场面,也有稳细节,动中带静,以静衬动。全剧通过稳定的画面构图营造出周正厚重的视觉体验,高纯度、低明度的色彩风格,古朴的历史质感跃然纸上。 而在配乐选择上,剧中的音乐考究也颇显匠心。该剧以音破局,萦绕耳际的弦乐铺垫牵动着情节发展,断续的鼓点精准地把控着叙事节奏。宋代礼乐在剧中,既承担了听觉美感,又化身为叙事的转折象征与连续性符号。 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关系中设计出多层反转,难以预测的故事走向牵动着观众的神经,也留下了更多的思考空间。而多线并进、成长式的叙事模式,则让故事具有了十足的张力,相互交织成一个基于儒家思想和传统家国情怀的复合网络。 无论是点茶使手法的变化、停顿暗示出的情绪起伏,还是以书画带出的转折,以象征手法实现线索的串联,是《鹤唳华亭》在叙事推动的关键。礼仪文化与悬念的有机结合,使人物典型更为立体,也复刻出传统文化的典雅之美。 从各个影视元素进行文化深耕的《鹤唳华亭》让我们看到了影视剧的品质延续。而扎实的创作手法之外,颇具正剧感的叙述又还原出专属的时代文化,影像风格不断推陈出新。相较于其他影视剧,《鹤唳华亭》气质似乎更加沉静,内容的纵向维度却更为深邃,借由剧中人、事、情,观众可以期待一次美学延展,感受一次文化复归。(杨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