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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海棠》很美，有人说，美到窒息。当然是种修辞，但我忍不住较真一回，明明侧漏了不少气，哪来的窒息呢。缺帧、卡顿、黑幕、节奏平缓处，喘气、休息乃至打哈欠的地方可都有。那怎么形容准确点呢？只要不对美免疫，它一定会有让你张嘴惊呆的时刻。它的至美制作，也会让不怀好意者和审美缺失患者，尤其是以各种理由偷懒的同行人羞愧闭嘴。
美是《大鱼海棠》的第一生产力。它的画面，它的美，与故事同等重要，是煽情利器，也是造梦工具，但最重要的，它已然是梦幻本身。别拿形式大于内容说事，形式在此就是内容。导演梁璇、张春对美与形式的自觉，像摄影出身的张艺谋一样，让他们有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劲儿。策略也有相似之处，比如在大块的红、蓝或绿上，焦点在游走移动，冲击效果直接而有效。
椿、鲲、湫，古老的三角恋，古老的爱情结构，在古老的奇幻世界里轮回着。向古籍索取世界观，且要付诸实施，代价和成本不低，这点很够胆、风险也很大。从成品来看，报酬还不错，被融为一炉的各种元素——《逍遥游》、《山海经》、客家土楼等，构成了一个神秘、恢宏、唯美的巨大背景板。像看一巨幅广告，背景特靓，忽略文案与内容，你也可能会被吸引、震撼。
孔子敬告过，不语怪力乱神，还要敬鬼神而远之。他又曰，未知生，焉知死。这是世俗规劝，对于电影，尤其是奇幻动画，得反着来，犯忌、冒险有时是一种美。《大鱼海棠》中，椿和湫属于非人非神的族群，在海底生存，为神工作，掌管万物运行，以及人类灵魂。族规有定，要敬人类而远之。椿犯了忌，故事由此展开。 也就奇幻片，才有如此不讲道理、舍生忘死的爱情：男孩死了女孩换命女孩要挂另一个男孩续命。生命是个奇迹，他们要制造另外一个奇迹。少女椿的追爱和逐梦，其浪漫的程度浪到了海天之际。湫不计回报的相随，超越了生命，也超越了狭隘的爱情。 只是，似乎扔掉或简化那个奇幻背景板，这个三角爱情故事也可以成立。或者说，去掉背景后，他们的爱情就特别俗套了。确实有这问题，故事主线和背景世界并没有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椿、湫有时就像游离于族群之外，但关系或弱或强，三人的关系之幻之美，只有在那个奇幻世界才可生成。 鲲、椿、湫的纯真，因虚而美，又因虚而假。他们需要一些比较现实的设定，比如掌管灵魂的灵婆。灵婆可以救命，不过只交易；他们可以不顾生命，但必须在灵婆那里换命。椿在养鲲的过程中，遭遇的各种挫折，也是在不断夯实主线上的情感。包括族人的遭遇，几乎让她为爱情付出了嗜血代价。而灵婆身边有猫、打麻将之类，可能就有点为中国而中国、为趣味而趣味了。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导演硬塞了太多元素，导致细致背景与爱情故事成为平行线。当然，调低一点民族野心，舍去一些元素，应该会让两者更融合、更凝练。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叙事-爱情自身不够流畅自然，生硬和尴尬之处就像那些画面瑕疵一样，虽然不影响意思的表达，终究还是会破坏“意”。 你美你有理，但有理就够了吗？看上去是够了，它的整体水准，在国货中绝对算上乘。椿对自由、爱情的向往，是对父辈和集体意志的反叛，在一堆东方古旧元素之下，《大鱼海棠》的内在精神其实很西方很现代。幕后团队有韩国队友，配乐是日本人，鉴于制作成分比较复杂，而且，既然美到这份上了，也就别跟喜羊羊灰太狼熊大之流国产动画立于同一评价体系了。期待梁璇、张春的下一部动画，更美，比美更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