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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将技术与自己的电影捆绑起来。从《卧虎藏龙》之后，他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与《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都大打技术牌。依靠扎实的故事，颇具内核的主题，探秘人性的角度，影片都获得了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
今年，李安邀请了已经过了巅峰期的威尔·史密斯再次拿出技术牌，“3D 4K 120帧”成为了其新片《双子杀手》唯一能够拿出的底牌。
从10月18日正式登陆大银幕后，截止20日早9点，《双子杀手》累计票房超过1.2亿元，不温不火。 《双子杀手》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论技术，它并不比目前票房占据榜首位置的好莱坞大片《沉睡魔咒2》高出多少；论故事情怀，位居第三位的《航海王》又高出它不少。三部影片目前处于并驾齐驱的发展势头，但其中最有可能掉位的就是《双子杀手》。 成也技术，败也技术。目前网络上已经有大量讨论影片技术的话题，比如#120帧是电影未来吗# 。 先说说120帧的优点。 李安和维塔工作室合作，用电脑CG生生“制造”出一个20多岁的威尔·史密斯。于是真人和超真实的特效人第一次同台竞技，这比《阿凡达》又进步了不少。特效已经让观众很难分别出真人演员和特效人物。
我们过去看的电影，基本上统一规格都是24帧/秒——1秒钟有24个画面。所以有电影是“每秒24格的谎言”的称号。随着《阿凡达》的风靡，在3D形式下，24 帧/秒已经无法满足观看要求。
首先，24 帧在4K高清画面分辨率条件下，3D视觉中的所有运动模糊感都会变得格外“碍眼”；其次，24 帧的电影影像在摄影机移动或有物体快速经过摄影机时会出现震动或闪频。 李安说：24 帧/秒的3D没法看。 所以，高帧率成为3D电影的救赎。它的流畅度，能让高清3D画面栩栩如生，让观众无障碍地沉浸在电影画面里，就像站在故事现场围观一样。
每秒播放60帧画面，几乎没有模糊和拖影，它更接近我们真实生活中的视觉感受。而当每秒播放的是120帧画面时，就会产生“过度真实”的感觉。这种“过度真实”感，让你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人和人打斗的细节，以及物体运动的轨迹。但是，这种感觉，与我们长期形成的审美习惯，并不一致。 换句话说，李安“冒犯”了观众的审美期待，同时挑战了电影制作的传统流程。
有很多观众认为，这部《双子杀手》的“过度真实感”让人不适。纵观影史上那些技术创新，比如从默片到有声片，从黑白片到彩色片，从窄银幕到宽银幕，观众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立即拥抱新技术、新格式，很短时间里便使得旧格式边缘化。但是，对于3D的接受度始终不温不火，而对于120帧的态度更是不甚明朗。
另外，在剪辑制作上，高帧速素材量庞大，要求全新的剪辑软件、调光软件支持，制作不同格式更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相当于以前拍摄电影的技术和设备全都被淘汰了。对于电影产业来说，这如果无法刺激票房，就只能沦为一场无意义的“军备竞赛”。
的确，电影是科技的产物。但除了更高的清晰度，更流畅的视觉感知，120帧之外还有其他创新，比如把嗅觉和味觉复制出来，把动感做出来，甚至让观众成为剧情一部分。 所有这些，其实都不是未来。 关键是，当这些功能附加到传统的电影时，人们发现，这些新玩意并没有给电影带来实质的增值，有时只是噱头，有时甚至成为干扰。 那是因为，电影的形式（媒介）来源于科技，而电影的内容来源于更为古老的戏剧，至少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科技手段能让你目瞪口呆，惊讶不已，但打动情感、触及灵魂的，则是内容，是内容所包含的人性探讨和艺术精妙。 无论是专业影评人，还是普通观众，最打动人心的依旧是故事，不是其他。电影的灵魂只能是故事，讲故事的方式作为支撑，其他就更只能是附加。
两千年前的剧本依然穿透人心，但一百年前的影像技术只有古董价值。 可惜，《双子杀手》的故事配不上它的技术，或者说技术没有提高故事的观赏度。《双子杀手》必须同时面对观众科幻期待的落差，和主题与形式之间不做任何调和的罅隙。虽然这仍然是一部李安式的电影，可对于热爱他的人而言，这已经是一部似是而非的李安电影了。
技术为影片带来了肉眼可见的改变。高速的火车，飞驰过弯形的轨道。堆积的头骨，随着打斗纷纷滚落。被子弹击中的杂物，冲撞到眼前。 可新技术最大的效用，就是对视觉进行不加节制的狂轰滥炸。也似乎只有这样，新技术才可以通过视觉映射到观看者的心里。 但《双子杀手》里所有的新技术都在写实，注重的是和观众心理的暗通款曲。所以，在《双子杀手》里，一进入李安原本最擅长的文戏，就枯燥、沉闷、艰涩，而一进入动作戏就变得如水银一般灵动。
由此，最可怕的答案出现了。李安本身成为了这部商业片最大的败笔。他用最新的技术，讲述了一个最老套的故事。 用120帧完全照亮了银幕，观众没有出现被视觉重击后的眩晕感，也就没能沿着导演的指引进入故事的通道。观看时的清醒，是令人恐惧的。 一些观众对李安和《双子杀手》失望，也有对观影期待旁落后产生的恼怒和观影习惯被冒犯后的惊慌。 当然，这已经不是李安第一次因为技术而遭受非议。当年《绿巨人》失利后李安一度心灰意冷不想再拍电影，父亲鼓励他再拍一部电影试试看，还曾给他写下两句话：“入山不必太深，下笔不必太浓。”后来李安拍出了《色戒》和《断背山》，登上了事业巅峰。
所以，大众心目的李安还是“家庭三部曲”里温润。无法表达情感的父亲，以及那一桌子满满爱意的菜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