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粉丝们希望全队能像FPX中“X”所代表的Phoenix一样，在失败中重生，凤凰涅槃。 FPX是一个成立不到两年的电竞俱乐部。去年一整年，FPX英雄联盟分部都苦苦挣扎于季后赛边缘，到了今年却摇身一变，春季常规赛积分第一，夏季获得联赛总冠军，同时成了S9全球总决赛的一号种子队。 转变的过程远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这支战队在今年春季赛更换阵容后，其实就已经显现出了一些实力，常规赛结束时位列联赛头名，但季后赛首轮就遭遇惨败，一度被观众称为“伪强队”。全队上下面对这个结果都很痛苦，比赛结束的第三天才聚在一起看那场比赛的录像复盘。 如今的FPX面临着同样问题，当所有人都对这支战队充满希望，觉得他们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时，却在S9小组赛第一天就意外的遭遇败绩。 FPX俱乐部CEO李淳在出国参加S9全球总决赛前对我说：“说实话，我们的选手加入FPX之前是一群在赛场失意过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如何处理关键比赛时的心态是一个挑战，但还好经历了春天的挫折，我们成长了很多。” 与李淳所说的队员的成长相似，在参观FPX基地以及与多位员工的聊天过程中，我还看到了这个年轻的电竞俱乐部发生的其他变化。 1 9月底正是上海桂花飘香的时节，浦东区一个远离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区，也正盛开着桂花。 别墅区的入口有一座长约十米的石桥，保安站在桥头，仔细询问每个陌生人的造访缘由。一位骑着电动车的外卖送餐员恰好经过，在保安与住户通过电话确认后，电动车的车轮才又转动起来，跨过石桥一个左转，消失于茂密的树木中。
保安大叔称从白天到深夜都有外卖送进来，“基本都是一群打游戏的小孩点的”。这群打游戏的人，正是FPX的职业选手们。 伴随着道路两旁声声鸟鸣和浓郁的桂花香，我走到FPX的基地门口。负责粉丝运营和内容传播的Martin，正蹲在门旁，给面前几只早已不怕人的流浪猫投食。
Martin蹲在门口喂猫 Martin自称是猫咪饲养员，每天都会到门口来喂猫。有只白猫此时趴在窗台，一窗之隔的就是中单选手Doinb的座位，Martin特意介绍到这只白猫，称它饿了就会出现，吃饱就消失，还自带好运buff。 “它消失过两个月，我们都以为被人捡走或者出了意外，但是八月份突然回来了。当时觉得特别好，感觉它像个幸运物一样。结果后面的比赛还真的顺风顺水，最后拿了夏季赛冠军。”
Martin此前在广告行业干了9年，逐渐发觉自己所得做的事其实离消费者很远，有些不接地气。他喜欢体育和电竞，想找个贴近一线俱乐部的工作，于是今年2月份来到了FPX，工作地点也随着这次跳槽，从写字楼换到了别墅区。 他觉得如今这份工作比以前多了些生活气息，与此交换的代价是每天上下班往返100公里的车程。但因为今年俱乐部成绩还不错，各方面也都在不断提升，“所以对现在的工作挺有热情的。” 2 每天与粉丝打交道，让Martin很直观的感受到了FPX这大半年的变化。 “2月份刚来时，微博只有十来万粉丝，评论只有一二十条。随着成绩不断提升，现在微博粉丝量增长到了一百万，每条微博的评论数也从几十条，逐渐涨到几百条，甚至是几千条。” FPX在社交媒体上的数据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与这次参加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其他两支国内队伍相比，声量和节奏都相应少了一些。Martin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他们还是一支刚刚崛起的队伍，还需要积累。 但即便如此，他感觉得还是有不少人在支持FPX。夏季总决赛上，FPX对阵的是RNG，后者是在国内拥有众多粉丝的老牌战队，Martin从现场举起的应援灯牌来判断，当天FPX与RNG的粉丝比例大致是2:8。 “但最后我们赢了比赛，场馆也没有人去楼空，感觉RNG的那些粉丝也不排斥我们，甚至还在微博祝福我们。” 虽然在FPX只工作了大半年时间，Martin还是感受到了电竞粉丝的热情。粉丝们无偿的支持战队，比赛现场自发组织发放应援物，还在初期俱乐部没招到全职设计师的时候，出谋划策帮忙设计过图片。 “这都给了我一种很正向的感觉，希望这种气氛能够慢慢扩散，颠覆外界对电竞粉丝的一些刻板印象。” Martin喂完猫，转身推开了基地大门。
一位送餐员正从FPX门口走出来 3 打开基地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选手训练区，只有中单Doinb和辅助Crisp早早起床坐在了电竞椅上，旁边的电脑都还没有开机。电竞选手的作息与大多数人不同，他们通常训练到凌晨才上床休息，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已经接近正午，但FPX基地并没有完全苏醒过来。 训练区的旁边是办公区，俱乐部的员工已经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数据分析师正盯着《英雄联盟》比赛画面，领队准备着去这次出国比赛的行程安排，一墙之隔的厨房，基地阿姨炒菜的香味也飘了过来。 我到的前一晚，基地阿姨刚在抖音上火了，一条关于她的短视频获得了十多万点赞。FPX一位员工对我说：“阿姨现在成了网红。” 视频来源BK短纪录片 阿姨听到后就笑了，她走出厨房，从餐桌旁边的冰箱取食材，正好看到桌子上Martin买的一袋猫粮罐头，打趣道：“噢哟，这个贵着吧，用这钱买点菜多好。”
Martin买的猫粮罐头 阿姨算是FPX元老人物了，她从刚建队时就负责基地的一日三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年时间，对每位选手也都有所了解。她知道下路选手lwx不爱吃饭，提醒他不要老是点外卖，对身体不好。队里的两位韩国外援对基地的饭有截然不同的感受，中单Doinb很爱吃阿姨做的饭，夸赞她做得好，而上单Gimgoon似乎吃不太惯，只有在很饿的时候才会想要吃个炒饭。 厨房占地5平方米左右，阿姨在基地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由于选手起床晚，常常不吃午饭，饿了就会点外卖，所以中午的菜相应少一些。晚上一起吃饭的人会比较多，“洗好切好的菜，要摆满这一整个架子”，阿姨指了指身边一共三层的不锈钢盆架。
阿姨正在做午饭 基地阿姨如今成了几乎所有电竞俱乐部的标配，在为选手提供家常饭菜的同时，也为俱乐部其他员工的准备三餐。午饭时，整个俱乐部才算真正苏醒起来，FPX员工以年轻人为主，在餐桌上聊着共同话题。饭间，不断有选手从二楼的宿舍下来，径直走向训练区，一天的训练即将开始。 4 FPX的选手沿着房间的墙壁围坐成一个“L”形，他们的背后是主教练战马的位置。
战马曾经是台湾《星际争霸》的职业选手，退役后去了闪电狼俱乐部担任英雄联盟分部教练。来FPX之前，他带领的闪电狼已经在台港澳赛区连拿六冠，但每次参加全球总决赛都成绩平平。这让他在去年S8全球总决赛开赛前就下定决心，一旦成绩还没有突破，就换个赛区，寻求一些新的刺激。 虽然是六冠总教头，但战马在台湾时曾常常拒绝媒体采访，这导致他今年向大陆的战队投递简历时，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够知名。但事实上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他收到了好几支队伍面试邀请，最终选择了FPX。经过大半年的磨合，如今他已经是战队最核心的成员之一。 一个电竞俱乐部的成功与否，除了场上的教练和队员起到主要作用，还与幕后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有关。 小崔是FPX的领队兼韩语翻译，主要负责出门比赛时的交通路线、人员安排、设备物品等与赛训有关的事情。这次S9全球总决赛FPX全队有二十多人分两批前往欧洲，对于一个国际赛经验并不丰富的队伍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除了这次的S9全球总决赛，FPX建队以来唯一一次出国比赛，是今年7月份在韩国举办的洲际赛。小崔虽然是位韩语翻译，在韩国沟通不成问题，但还是因为对国际赛制的不熟悉，搞的有些手忙脚乱。 “到了韩国后，我才知道需要把比赛键鼠交给官方保管，而我们除此之外没有准备一套备用的设备，为了尽量少耽误选手训练，我与助理经理阿超赶紧去附近的外设店采购。” 他针对上次去韩国发生的问题与同事做了复盘，专门为这次去欧洲参加S9全球总决赛准备了饮食攻略，做好了调整时差的准备，以及带了些维生素、褪黑素等药品，“尽可能确保队员能够正常训练和比赛。”
FPX出发前的训练赛安排 5 在这次出发前往欧洲的二十多人大名单中，心理咨询师刘洁洁也是其中之一。电竞俱乐部中的心理咨询师岗位并不像基地阿姨那样普遍，尤其刘洁洁还是FPX的一名全职心理咨询师。 她在读运动心理学研究生期间，曾跟着导师为艺术体操、滑雪等体育项目的国家队做过心理辅导工作。研究生毕业后，导师希望她能继续读博，等到2022年冬奥会时继续为国家队做心理辅导。不过她同样看好电竞近几年的发展，“而且传统体育里的一些经验也适用于电竞。” 来到FPX之后，为了能与选手们在交流的过程中有个更加私密的空间，她和同事将地下室角落里的一个房间，布置成了心理咨询室。
刘洁洁带我参观了她的心理咨询室。毛绒地毯、绿植壁画，再加上简单的沙发和坐垫，组成了这个房间的所有设施。她坐在地毯上的懒人沙发对我说：“包括电竞选手在内的所有运动员，在比赛前都会有各种程度的紧张。二十年前有个跳水运动员叫高敏，她曾连拿了70多场世界级比赛金牌。但即便这样高水平的运动员，后来也在自述中说曾想过要自杀。”
刘洁洁坐在心理咨询室 随着电竞这几年的发展，国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心理咨询师受到电竞俱乐部关注，刘洁洁听说今年DOTA2 TI9夺冠队伍里就有位心理咨询师，她觉得国外电子竞技心理咨询走的更加靠前一些。 “目前国内关于电竞方面的心理学研究还比较薄弱。我最近看了国内一本关于电竞心理学的教材，有一定的实用价值，但基本来源于传统的运动心理学理论，从那本教材中得到的启发并不是很多。” 刘洁洁几乎每天都坐在训练室，观察队员的状态、排位分情况、与队友的互动，如果发现异样，便会找过来聊聊。当我问她平时都大致聊些什么内容时，刘洁洁赶紧摇了摇头，让我换个话题。 “我们这个职业有保密原则，一旦保密原则被破坏，双方的信任可能就荡然无存。” 6 FPX俱乐部CEO李淳也是心理咨询室的常客——在刘洁洁观察训练赛的时候，他有时会借用心理咨询室进行小规模会议，或者接受采访。 李淳曾是《英雄联盟》开发商拳头公司的员工，做过游戏设计师，也负责过赛事运营工作。2018年，他想着“追寻新挑战，作一番事业”，于是来到了FPX。成为俱乐部CEO后，李淳的工作内容发生了巨大变化，赛训需要打磨，品牌需要定位，粉丝需要交流，一切围绕着俱乐部转。
李淳 李淳对FPX去年的成绩很不满意，他称旁观和实操一个俱乐部的差别很大，在这过程中犯了很多错，但还好认识错误也比较快。 今年一整年，FPX的成绩直线上升。春季常规赛积分第一、夏季总决赛冠军、LPL赛区一号种子，在这些耀眼的头衔下，FPX其实还很年轻，年轻到队内的所有队员都没有一次全球总决赛的经验。 我问李淳：“队员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全球总决赛，会不会担心有经验方面的问题？” 李淳称虽然队员没有经验，但他作为赛事运营参加过6届全球总决赛，教练战马也参加过5届。“我们已经尽量为S9做好准备，但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事情会突然发生。” 7 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组赛第一天，FPX对阵的是台港澳赛区的JT，后者虽然同为一号种子队伍，但由于赛区间的交手记录和实力差距，FPX被大多数观众以及官方解说看好。 赛前，官方邀请了多位解说预测比赛结果，所有解说一致认为FPX将会获得胜利，但最终的结果却是JT取得了开门红。当镜头给到FPX中单选手Doinb时，他面无表情，直播弹幕也在质疑教练的BP策略以及队员的发挥。
JT vs FPX这场比赛，所有解说都没猜中结果 7 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组赛第一天，FPX对阵的是台港澳赛区的JT，后者虽然同为一号种子队伍，但由于赛区间的交手记录和实力差距，FPX被大多数观众以及官方解说看好。 赛前，官方邀请了多位解说预测比赛结果，所有解说一致认为FPX将会获得胜利，但最终的结果却是JT取得了开门红。当镜头给到FPX中单选手Doinb时，他面无表情，直播弹幕也在质疑教练的BP策略以及队员的发挥。 JT vs FPX这场比赛，所有解说都没猜中结果 FPX在赛后发布微博：“全球总决赛，没有任何可以小觑的对手。” 喧闹的直播弹幕背后，也并不缺少鼓励声。粉丝们在微博留言，希望全队能像FPX中“X”所代表的Phoenix一样，在失败中重生，凤凰涅槃。 好在FPX并没有沉浸在首场失利的阴影中。 处于质疑声中心的lwx，继续使用了他在第一场中表现不尽人意的英雄卡莎，虽然对线期并没有压制对手，但是后期团战时的切入时机，明显比之前理智了许多。 而在队伍一度处于被动局面时，队内最年轻的选手Tian站了出来。在对方集合打大龙时，Tian果断进入龙池，先是一脚踢飞三人，接着抢下大龙，这条大龙最终也成了整场比赛的转折点。 赛后，FPX的粉丝称：“你永远可以相信Tian。”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微博鼓励lwx，观众们也又重新在弹幕中刷起了“666”。 *本文由游研社与“网上冲浪记事”联合出品* “网上冲浪记事”是一个专门讲述人物故事的公众号。互联网很快，人们每天都被资讯段子裹挟着往前走，我们希望留下点东西。 网上冲浪记事 为互联网留下记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