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云常说一句话:“其实我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位杭州市强制隔离戒毒所管理二科的科长,已经在戒毒的岗位上工作了24年。在戒毒所里,何英云负责的女性戒毒人员除了称呼她“何大”之外,还会叫她另一个名字, “何妈妈” 。 为什么戒毒人员会叫一位民警“妈妈”? 或许看完何英云的故事,你能像她一样明白, “妈妈”这两个字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23岁进入杭州戒毒所工作 在这里,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吸毒者 1995年,杭州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成立。因为能力突出,在安康医院戒毒病区做护士长的何英云接到通知,要调动她去戒毒所女子戒毒康复区。 何英云老家在湖州德清。家和戒毒所之间没有公共交通,每天她都要五点多出门,骑两个多小时自行车去工作,无论风雨。 23岁的她很快意识到,这绝不是这份工作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说难听一些,每一个吸毒进来的人,都不是“善茬”。 (图源摄图网) 有因为吸毒影响大脑,站在床上大喊大叫的人;有晚上别人睡觉关灯后,会反复把灯打开的人;也有聊得好的“小姐妹”,相约出去后“再聚聚” ......无论如何,强制戒毒所的女性吸毒原因各种各样,但都有着相似沉沦的经历。 十几年前,吸毒还是一个“时髦”的事情,接触的人少,也需要一定经济实力,一度成为一些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专利”。一些戒毒人员面对年纪轻轻的何英云,甚至还会表现出不屑和轻蔑。 何英云决定做点什么,“压压”她们的威风。比如,让一位吸毒人员成功戒毒,或许就是最好的方法。 她选中了一位吸毒不久,毒瘾看起来不深的姑娘,花了很大的心血,试着把她从毒瘾中拉出来。那位姑娘很听话,也很配合,一度成功戒毒,最终走出了戒毒所。 但很快,何英云听说了那位姑娘复吸的消息。她和她,都失败了。 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何英云在反思失败原因之外,决定做一件事: 选择性地对吸毒人员进行跟踪帮教,即使这完全不在工作范围内。 女子为让丈夫戒毒不惜以身试毒 父亲恨铁不成钢“我不管了!” 不久后,她又见到了一位姑娘虞某(化名)。虞某漂亮、能干,从事幼师工作,因为追求新鲜刺激和所谓“时尚”,成为杭州最早开始接触海洛因的一拨人。 当时,家人已经和虞某断绝了来往,还有一群“毒友”在外面,她的人生已经跌落到谷底。 何英云还记得刚见到虞某的样子。她非常爱美,如果没有化妆品,往白色的墙壁上抹一下,然后往脸上擦,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一点。她的性格也非常要强,发现爱人吸毒之后,为了让丈夫戒毒,她竟然以身试毒,告诉丈夫她能戒,也要丈夫戒毒。 (图源摄图网) 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何英云决定再试一次。她打电话给虞某的父母,在被连续挂断电话之后,老父亲失望透顶: “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戒毒所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你还管她做什么?” 她一再坚持,女子父亲最终潸然泪下 “你都不放弃,我又怎么能放弃” 何英云说: “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理解您的恨铁不成钢。戒毒本来就不容易,现在正是女儿最需要你的时候啊!” 这通电话两人打了很久。虞某父亲最后在电话那头哭了:“你都不放弃,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离开戒毒所的那天,虞某抱着何英云哭了很久。 后来,虞某再次回归家庭,何英云一直保持着联系,定期回访,询问生活和工作。虽然没有见面,但何英云一直陪伴着虞某迈过离婚、流产、手术和毒友诱惑等一道道坎,并指导她做脱毒认定,甚至是考驾照。 虞某到现在都没有碰过毒品。在最近的一次电话里,虞某告诉何英云,她很幸福,最近还带着父母出去旅游了。电话那头,虞某和闺蜜聊天一样讲着自己的新生活,电话这头,何英云早已潸然泪下。 虞某的生活给了何英云很大的信心。这些年来,她跟踪帮教的“虞某”们也越来越多。 戒毒是一个漫长且充满不确定的过程。这些年,何英云在电脑上记下了一长串确定的数字: 长期跟踪帮教66人,其中,16年以上1人,5-10年6人,4-5年4人,1-3年37人。跟踪帮教的66人中,很多人找到了工作,找到了爱情,也重新找到了人生。 儿子出生时早产合并窒息 吃饭、写字、走路都很艰难 她一步步带着孩子成长 何英云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几,但你很能在她身上发现一股强大的力量。 如果说戒毒所的工作需要何英云足够坚强的话,她身后的家庭则向她给出了一个更难的考验。 19年前,何英云生下了儿子洋洋,因为早产合并窒息,洋洋的智力、运动发育不是很健康。对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事实。 普通孩子最平常的吃饭、写字,走路、奔跑,对洋洋来说都不容易。 小时候锻炼写字,洋洋不能控制手力,何英云用胶带把铅笔、手指按照握笔姿势捆绑,让洋洋一次次去尝试写字。何英云一次性削了几十支铅笔,写了断,断了写,孩子哭,自己也哭,但练习绝不能停。 那几年洋洋的膝盖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何英云恨不能替孩子去摔跤磕头,可她知道洋洋以后的路还很长,得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洋洋的肠胃比较敏感,饭只能在家里吃。何英云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给儿子做早饭,然后送去上学,自己去上班,中午再从单位赶到家里给洋洋做午饭,一下班马上往家里赶做晚饭,再给洋洋准备第二天的衣服,直到晚上孩子安稳睡下,自己才能休息。 从戒毒所到家开车需要半个小时,每天数次往返于单位和家之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何英云的丈夫也是戒毒所的一位民警。双警家庭本就不容易,幸好丈夫常对何英云说,别人家孩子长大要离开家,我们能和孩子相依为命,多好。 “是啊,够幸运了。最起码孩子一直在我们身边。” 有位姑娘突然对她说 “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 此后,这个称呼越传越广 幸运的不止是洋洋。何英云把同样的耐心和爱,也用在了年轻的戒毒人员身上。 女子监区曾有个姑娘小黄,喜欢唱歌,何英云是她的忠实听众;小黄心情不好,何英云也愿意花大量时间接受抱怨,用温暖去抚平暴躁。 几个月下来,有一天户外活动时,小黄突然怯生生走到何英云身边,小声问: “何大,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 何英云笑了,摸摸她的头:“那你可要听妈妈的话啊。” “妈妈”这个称呼,就这样越传越广。 吸毒不是一个人生活的终点。无论是何英云的孩子还是强制戒毒所里的姑娘们,未来还有许多幸福和坎坷要经历。如果因为眼前的困难而退却,那会是何英云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后来,洋洋读完了小学和初中,现在能用电脑手机,会发微信,可以相对独立生活,还找到了工作,有了工资收入。 或许,何英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最好的妈妈。 来源: 杭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