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阿拉伯都散发出极佳美的芬芳”,古希腊学者希罗多德曾这样赞美阿拉伯。这诱人的芬芳是阿拉伯人种植的香料,调制的熏香、香膏,蒸馏玫瑰所得的蔷薇水。 两宋时期,阿拉伯与中国香料贸易的繁荣,大量的阿拉伯香龙涎香、乳香、蔷薇水、蕃栀子等香料输入中国,促进了宋代香文化的发展。在宋代香方中还有以大食(阿拉伯)使者命名的香方——“辛押陀罗亚悉香”: 沉香五两、兜娄香五两、檀香三两、甲香三两(制)、丁香半两、大芎䓖半两、降真香半两、安息香三钱、米脑二钱(白者)、麝二钱、鉴临二钱(另研,详或异名),右为细末,以蔷薇水,苏合油和剂,作丸或饼爇之。 辛押陀罗是大食人史称其为“大食勿巡国进奉使”,因其于海外贸易中的贡献,敕封为归德将军”。此香以辛押陀罗命名,很有可能是辛押陀罗创作的香方,与以炼蜜为剂调和诸香不同,辛押陀罗亚悉香是以大食最著名的蔷薇水、苏合油为剂调和诸香制作成香丸、香饼。 五代王处直墓内的壁画,一个侍女手捧蔷薇水瓶 阿拉伯制香也常使用蔷薇水,塔巴里(838~923年)《智慧的乐园》:“取两份印度沉香木和两份檀香木,研磨后用丝绸过滤。接着用蔷薇水揉合,滴几滴古龙香水,不停碾压至均匀”。 蔷薇水晚唐五代时传入中国,就被用于调制熏香。南唐宫中的帐中香就使用过蔷薇水,最初的帐中香是用苏合油浸泡沉香,蔷薇水传入中国后,用蔷薇水制作的帐中香更受古人所喜: 沉香一两(銼细如炷大)、苏合香(以不津瓷器盛)。右以香投油,封浸百日,爇之。入蔷薇水更佳。 蔷薇水清新的花香与沉香结合后,所呈现的香气有着丰富的层次,嗅觉效果更佳,让古人很是着迷。在《陈氏香谱》中还有一首“李王花浸沉”(《香乘》记作李主花浸沉香),应该也是南唐宫中所焚的熏香,制作方法是蒸各种花取汁浸润沉香,香方中最后说,“不若蔷薇水浸之最妙”: 沉香不拘多少剉碎,取有香花:蒸荼防木犀、橘花(或橘叶亦可)、福建末利花之类,带露水摘花一碗,以瓷盒盛之,纸封盖,入甑蒸食顷取出,去花留汗汁浸沉香,日中暴干,如是者数次,以沉香透烂为度。或云皆不若蔷薇水浸之最妙。 五代时期,来自海外的蔷薇水数量有限,“李主花浸沉香”就是代替蔷薇水浸沉香的做法,但效果不如使用蔷薇水好。 到了宋代,随着海外贸易的繁荣蔷薇水进口稳定,制造高档香品的时常使用蔷薇水,陈敬《陈氏香谱》中有一首“杏花香”,就是以蔷薇水为剂调和诸香: 附子沉、紫檀香、栈香、降真香已上各一两,甲香、熏陆香、笃耨香、塌乳香已上各五钱,丁香二钱、木香二钱、麝香五分、梅花脑三分,右捣为末,用蔷薇水拌匀,和作饼子,以琉璃瓶贮之,地窨一月,爇之有杏花韵度。 宋代香方中,模拟杏花香味的香方有三个,此香方是用料最奢侈的一个。王欣《青烟录》中评价此香“可以荡魂,可以醒酒,可以醉蝶,可以展春,可以卖愁,不激不弱如春风之扇和”。 合香制作中,蔷薇水除了当作调和诸香的赋形剂外,也常用于炮制沉香,《陈氏香谱》中的“亚里木吃兰脾龙涎香”就是先将沉香用蔷薇水浸泡一宿后,研磨成粉末再与龙脑、龙涎制成香饼子: 蜡沉二两(蔷薇水浸一宿,研细)、龙脑二钱(另研)、龙涎香半钱,共为末,入沉香泥,捻饼子窨干爇。 香方中的龙涎香也是大食(阿拉伯)地区的特色香料,《宋会要辑稿》载熙宁五年,大食勿巡国遣使辛毗陀罗(就是前文提到的辛押陀罗)向宋朝进贡乳香、龙脑、龙涎香、蔷薇水等香料。 龙涎香是诸香中价格最高的,张世南《游宦纪闻》:“诸香中,龙涎最贵重”。以龙涎香调配的熏香多为权贵所用,像南宋宫中御制的“复古东阁云头香”,就使用了多味阿拉伯名贵香料: 真腊沉香十两、金颜香三两、拂手香三两、蕃栀子一两、梅花片脑二两半、龙涎二两,麝香二两,石芝一两,制甲香半两,右为细末,蔷薇水和匀,用石䃮之脱花,如常法爇之。如无蔷薇水,以淡水和之亦可。 东阁云头香在北宋宣和时期研发出来,属于“宣和名香”之一,《南宋襍事诗》集中有诗言:“东阁芬氲裛绮罗,云头香法本宣和”,南宋依彼时方法调制称为“复古东阁云头香”。 香方中的蕃栀子,又叫大食栀子,也是阿拉伯商人贩卖到中国的名贵香料,《居家必用事类全集》“大食栀子”条前面所冠小诗首云: “合香栀子出大食红花色好最为奇。黑者蒸孽不中用,贵人不爱定无疑”。 以蔷薇水、龙涎香、番栀子等香料调配香气层次丰富的熏香,是南宋上层社会风雅人士流行的做法,韩钤辖的“正徳香”、元若虚总管的“瑶英胜香”,都使用了龙涎、蕃栀子、蔷薇水三味香料,《陈氏香谱》卷三“元若虚总管瑶英胜”: 龙涎一两、大食栀子二两、沉香十两(上等者)、梅花龙脑七钱(雪白者)、麝香当门子半两,右先将沉香细剉,䃮令极细,方用蔷薇水浸一宿,次日再上䃮三五次,别用石䃮一次。龙脑等四味极细,方与沉香相合,和匀再上石䃮一次。如水脉稍多,用纸糁,令干湿得所。 在宋人的香炉中,时常荡漾着丝丝蔷薇水的香味,无论是静养闲坐还是酒席宴前,毛滂《蝶恋花·敧枕》: “不雨不晴秋气味。酒病秋怀,不做醒松地。初换夹衣围翠被。蔷薇水润衙香腻”。 作者因宿醉而情绪低落,拥被倚枕半坐半卧在床上,香炉中正焚烧着蔷薇水调配的“衙香”。 以蔷薇水调配的熏香,也常用于皇室饮宴之中。宋人注重宴饮环境,焚香娱客是宋代宴会的“标配”,杨万里有诗《正月五日以送伴借官侍宴集英殿十口号》,描写皇室宴席用香的情景: “金鬣狻猊立玉台,双瞻御坐首都回。水沉山麝蔷薇露,漱作香云喷出来。” 此诗是杨万里为皇室庆典、宴会所作诗文,集英殿中狻猊香炉口中香烟袅袅,是沉香、麝香与蔷薇水混合的味道,香气弥漫中饮宴取乐,是嗅觉和精神上的双重享受,客皆恍然如仙游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