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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憨，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馀，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 ——（《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的葬礼当然是惊天动地，山河同悲。而相形之下，在其背后的暗战却没多少人知道。 当刘邦断气后，已经成为太后的吕雉居然把发丧推迟了四天，这被怀疑是想仿效赵高故事，杀尽功臣，其实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 世人皆知刘邦背信滥杀功臣，其实这是个天大的冤枉。韩信、彭越这些人是功臣吗？是，但他们更象是合作伙伴，与刘邦一起做企业的股东，根本不是普通员工。很大程度上与刘邦平起平坐。这样的伙伴，其他任何年代，包括现代企业，其实都是老板绞尽脑汁要踢出局的对象。所以公平的说，刘邦的作为只是楚汉战争，甚至是中国统一战争的继续。
汉朝追随刘邦的能人无数 刘邦真正的功臣是“彻侯”。这是秦汉二十等军功等级的最高一级，也上承先秦的分封制。列侯有自己封地，虽然没有军权，却享有财税。最关键的，位子还可以继承，这才叫真正的“贵族”。终汉高一朝，共分封列侯一百四十五人，政治势力绝对不可小视。 必须要说明白，“彻侯”之下就是“关内侯”。虽然都叫“侯”，但“关内侯”的封地已经不足一县之地了，名称更类似荣誉称号。特权也要小得多。之前说过的刘敬获封的“建信侯”就是关内侯。 侯爷的生活有多美好呢？有个直观的例子，马王堆汉墓的主人利苍就是位侯爷，封地是轪，所以叫他“轪侯”。不过他是惠帝年间封的，比起高帝时代的封侯差了一个等级。但当其墓葬在上个世纪开启时，一样惊艳了世界。文物之精美，等级之高，被认为是中国最豪华的墓葬之一。
汉代贵族生活复原 彻侯的顶端，是所谓“十八功侯”。他们个个不乏名人，是刘邦得到天下的主要倚仗。其实后世的“功臣榜”中，也没有权势逾越他们的。必须看到的是，诸侯王们不在这个榜单中。 十八功侯分别是： 一、酂（cuo)侯萧何：汉初三杰之首，刘邦老乡，老同事，西汉第一任丞相。 二、平阳侯曹参：刘邦老乡，曾经的上司，战场上的一员猛将。
曹参 三、舞阳侯樊哙：刘邦连襟，吕后妹夫，勇猛天下闻名 四、宣平侯张敖：赵王张耳之子，其实他有另外一个身份更重要——刘邦独生女婿。 五、绛侯周勃：刘邦老乡，也是一员猛将，讨平韩王信、陈豨，卢绾叛乱有功。 六、曲周侯郦商：在刘邦创业时投奔，战功无数。其兄是刘邦重要谋臣郦食其，郦食其的死归咎于韩信，所以郦商与韩信很不对会，且对刘邦十分忠心，打燕王臧荼也立下战功。 七、鲁侯奚涓：刘邦大将，在秦朝时就跟随着刘邦，功劳可比樊哙，可惜在楚汉战争中战死了。所以名列十八侯之一，其实是追封。 八、汝阴侯夏侯婴：刘邦老乡，经常为刘邦驾车，就算荥阳出逃时候也跟随刘邦左右，刘邦多次化险为夷多亏了他的车技。
夏侯婴 九、颍阴侯灌婴：刘邦创业时的帮手，汉军骑兵营主帅，勇猛无畏。 十、阳陵侯傅宽：骑兵团团长，他投奔刘邦前已经有了魏国五大夫的身份，战场上也立功无数。 十一、信武侯靳歙：很早就作为官员跟随刘邦创业，战功赫赫，也是当世名将，值得注意的是，他与吕家关系密切。 十二、安国侯王陵：刘邦同乡，但投奔刘邦很晚。在楚汉战争时期，其母曾被项羽扣作人质，王母于是自杀，王陵得以投奔并立下战功。 十三、棘浦侯柴武：柴武追随刘邦比较晚，参加过垓下大战，与彭越比较熟识。最大军功就是击杀叛逃匈奴的韩王信。 十四、清河侯王吸：骑兵团长之一，在刘邦起兵时就跟随了。有个污点是刘邦让他去接自己家眷，没有成功。后来也屡立战功。 十五、广平侯薛欧：事迹与王吸差不多，但曾击败项羽手下大将钟离昧。 十六、汾阴侯周昌：汉代第一位御史大夫周苛之弟。周苛战死荥阳，其算是烈士家属。本人也是在刘邦起兵时就跟随他，在刘邦驾前屡立战功。后也担任过御史大夫。
周昌 十七、阳都侯丁复：原是赵国的将军，后追随刘邦，在韩信指挥下曾诛杀项羽大将龙且。 十八、曲成侯虫达：虽然排名最末，但他号称“剑神”，而且是和刘邦一起在芒砀山起兵的，后来成为吕泽部下。 这些人中，除了奚涓英年早逝外，其他都活得比刘邦长，好几个都还活到了文帝朝，可谓福禄始终。 从他们的身份来看，大部份是早期在创业时就跟随刘邦的，也有几个是后来才来投奔的，最晚加入的当数王陵。 必须说的是，十八功侯只是列侯们的代表。其他列侯的能力并不在他们之下。甚至有几位特别重要的侯爷不参与排名，例如吕后的两位兄弟。而且排名也不完全等于能力，其中有六位特别值得一说。 第一个当然是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他是刘邦的重要谋士，在楚汉战争中立下大功，封留侯，排名六十二位。
张良在古代都被认为“貌若妇人” 所以张良地位如此之低，原因还是因为开国这些将领都是大老粗，讲究的是“军功封侯”。张良体质文弱，没有上过战场，就是封侯还是多人不服。当然同样不被认可的还有萧何等文职官员。最后是刘邦发了话，才定下来了。 第二个是陈平，与张良齐名，屡出奇计，先后受封为户牖侯和曲逆侯，排名四十七位。 第三个是刘缠，很多人对他不熟悉，不过说他另一个名字好了，也就是项伯。他是项羽的叔叔，但堪称刘邦军的高级间谍，没有他帮助，刘邦在鸿门宴就死了。受封射阳侯，没有排名。 第四位是雍齿，这位十分值得一说。因为他是个特别的人。雍齿本来是刘邦的老乡，两人一起起兵，但出身贵族雍齿从来看不起刘邦，背叛过刘邦一次。最后还是为势所迫又归顺了刘邦。说起他刘邦就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封了他个“什邡侯”，排名居然达到了五十七位。这其实是用他当样本，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不过雍齿也得了善终，还把位子传下去了。 说到刘邦的肚量，就不能不说第五位侯爷了，他是羹颉侯刘信。对古文不熟悉的现代人可能看不出这个侯名的问题。其实“羹颉”的意思是“拿勺子铲锅底。原来刘信是刘邦大哥刘伯的儿子。刘邦年轻时，经常去大哥家混吃混喝。于是大嫂不满意了，看到三弟来了就拿锅铲铲锅底，显示饭吃完了。搞得刘邦很没面子。后来当了皇帝，亲朋好友都分了个遍，就不封刘信。最后刘太公都看不下去了，亲自过问。刘邦才封了侄儿这么个爵位。虽然刘信也有战功，但没有排名。 由是可见，刘邦私下是个任侠使气的人。但当上皇帝后，他更是从政治角度上着眼考虑与其他人的关系。赏罚更多是从维系汉家天下的基业的原则出发，并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对待他人。雍齿活着对他有用，所以不杀。韩信活着对大汉是个威胁，所以要杀。 然而事实上，韩信的死可能还没有卢绾的叛逃对汉朝的影响大。
燕王卢绾 韩信虽然功勋卓著。但为人年轻，加入刘邦集团比较靠后。一来就后来居上，拜为大将军，而后百战百胜，多少也有点飘。这样是相当容易得罪人的。虽然有些事有些人嘴巴上不会说出来，但会在背后给你使绊。而且刘邦的甩锅方式一流，把这事弄得象是吕后主持的一样。别人因此也无法直接找他的不是。 但卢绾不一样。他是和刘邦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大汉第一任太尉，也就是三军总司令。连他都叛逃了，对大汉朝团结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在中国历史上也只有两千年后的那位副统帅的叛逃可以差相仿佛。 因此刘邦的自信心受到了空前挫折。也难怪他对忠心耿耿的樊哙也动了杀机。可能也因此产生了厌世情绪，拒绝医生的治疗。 刘邦的最后日子，把自己关在后宫里，只让一个小太监代为传话，其他谁也不见。于是这也为吕后秘不发丧创造了条件。当年赵高勾结李斯，在秦始皇死后也是采用秘不发丧的方式，伪造秦始皇的遗诏干掉了公子扶苏。 但功臣集团也不是泥雕木塑，虽然他们可能从来就没把彭越和英布之流当成自己人。但随着卢绾事件的发生已经人人自危。消息从各种渠道隐隐传递出来，让他们怀疑吕后想秘密对他们进行肃清。因为时势的确为她这么做创造了条件。现在功侯们与皇室的互信度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汉政府顺时可能崩盘，就在这关键时刻，曲周侯郦商站了出来，他要去找吕后说话。 问题吕后同志不接见群众，这是个问题。但门道不是没有。吕后有一个亲信，他就是辟阳侯审食其，功侯排名五十九位。
审食其 辟阳侯所以特殊，是因为他是刘邦出征时指定照顾家小的人。为了吕后也算出生入死。连司马迁都怀疑他们之间有过那啥。总之，可能在吕后心中，这位比刘邦还要重要。而且这段时间审食其经常入宫，如果吕后有些什么主张，他一定知道。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两位侯爷应该关系非浅，因为郦商的哥哥叫做“郦食其”，是刘邦的天字第一号说客。因此郦商虽然以军功封侯，但也相当能说。他见到审食其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吗？天下马上要大难临头了！” 审食其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郦商 郦商继续说：“我听说皇帝已经去世了。到现在四天都没发丧。就是因为皇后想诛杀诸将。如果是这样，天下就危险了。因为陈平、灌婴正带着十万军马镇守在荥阳。樊哙、周勃带着二十万兵马镇守燕、代两国。现在听过这消息，一定会带兵杀回来攻取关中。大臣们在内发动叛乱，诸侯在外造反，灭亡近在眼前！” 审食其立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人赶快找到吕后，一合计。吕后也不傻，立刻转变态度：“发丧。”这才把消息传出去了。 既然摆明了，侯爷们这才放下心来，投入到刘邦的哀悼大会去了。 不过这件事细想有点问题。吕后其实与侯爷们没多大的直接冲突。以她的能力，就算侯爷们愿意放弃权力，她也未必能够吃下来完。犯得着把所有侯爷都清洗掉吗？
吕后 吕后应该是有过清洗的打算，但可能只会针对个别早就看不顺眼的。至少她的几个娘家人是绝对不会动的。可是由于她在韩信和彭越事件已经跳到前台了。侯爷们对她不放心，通过郦商去表明了团结一致的态度。这也使得吕后的清洗计划胎死腹中。 事实上，在刘邦死后，留下了巨大的权利真空，每个人都必须调整自己的新位置。吕后所以一时不发丧，大部份原因还是因为对这新局面感觉手足无措。 虽然我们现在都说吕后是杰出的政治家。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到达不了刘邦的高度。刘邦临死前的每一步都是有其深远用意的，简直是快狠准。轻易地造成了吕家人与功臣集团的嫌隙，堪称“甩锅高手”。吕后虽然狠辣，但毕其一生，都是在刘邦划定的这个圈子里面，稍有违犯，马上就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刘邦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的刘氏江山，说实在的还是不放心他的儿子刘盈。而他的一切布局都基于对人性，与这些侯爷们的深入了解基础上。不能不说在知人善任这方面他的确是个天才。不过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比如卢绾。所以他才会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但最终，刘邦还是做到了自己身后事的平稳过渡。他成功把以吕后为代表的外戚集团从功臣集团中抽离出去。这是因为吕后已经展现了其狠辣的作风，让功臣集团对其心生警惕。从而团结在个性柔顺得多的刘盈周围。在此情况下，功臣集团与外戚集团构成了精妙的平衡。这使得刘盈，也就是后来的汉惠帝统治下的政坛有如一泓静水，几乎没有什么波澜。一切都按刘邦的设计精确运行。
西汉第二代皇帝：惠帝刘盈 萧何年事已高，没多久去世了。吕后想起刘邦的话，提拔曹参作丞相。而曹参却只是喝酒，不具体处理政务，还流下了“萧规曹随”的美名。其实当时的社会就是需要这样不折腾，才能尽快从战乱造成的破坏中恢复。这一点可以从后世的多个时期得到印证。 只可惜任何好日子都是有数的。有可能正是喝酒太多，曹参在丞相这个位子上只干了五年，也去世了。吕后照碗煮饭，把相位一分为二，让王陵当了右丞相，陈平当上左丞相，两人相互配合。 在这和平的氛围下，长安的新建设得以开始。事实上，刘邦得来的这个天下还存在很多漏洞。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脆弱不堪。以至于当皇帝的刘邦都时刻感觉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事实上也多次差点重蹈秦朝的覆辙，现在该是修正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
